讓都市里的鋼筋水泥森林變身可吸霾的“綠肺”，是治霾新出路，抑或只是空中樓閣？5月1日，2015年米蘭世博會開幕，東道主的意大利主館以“都市森林”為概念，外墻使用了號稱可凈化灰霾的水泥，格外引人注目。早在一年前，意大利主館的吸霾特點就引起了意大利國內外媒體聚焦，更有媒體直接稱之為“吸食灰霾館（Smog-Eating Pavillion）”，中國亦進行了不少報道。

“如能將這種材料應用于中國的城市建筑，相信將對改善中國空氣質量有所幫助。”意大利主館的建筑設計師米開勒·莫烈（Michele Molè）對南方周末說。

這幾乎是為中國量身打造的概念建筑，但是否真的適合中國市場？

1會吸霾的水泥

這座“都市森林”外形如一棵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枝葉”縱橫交錯，伸向天空。

“‘都市森林’不僅是詩意的比喻，也有實用的功能，旨在實現建筑與環(huán)境的對話、交換，就如樹木從土地汲取能量，再將能量歸還自然。”莫烈如此闡述他的設計理念。

本屆世博會以“滋養(yǎng)地球、生命能源”為主題，各國展館設計都緊扣環(huán)保節(jié)能的概念。意大利主館亦采用了屋頂光伏、館內水循環(huán)等方式，務求實現“零排放”。而最為搶眼的，是展館狀如大樹的白色建筑外殼。

吸霾奧妙也正是在這外殼使用的水泥上。莫烈表示，這種為意大利主館特制的“生物動力”水泥，如森林般會“呼吸”。水泥當中加入了光催化活性成分TX Active，在陽光作用下，可分解空氣中的有害物質，包括工廠、汽車等排放的有機及無機污染物，將之變成無害的惰性鹽，并隨雨水沖走，從而可以保持建筑物表面清潔，并凈化空氣。

“意大利的情況雖不至于像今日的北京那么嚴重，但并不代表意大利就沒有霧霾。”莫烈說，因此他在設計意大利館時，引入了抗霾概念。


由于意大利主館外形結構復雜，一般建材難以實現，莫烈專門委托意大利水泥集團（Italcementi）量身定制了這種流動性極高的“生物動力”水泥。而當中所添加的TX Active成分，則是該集團以前的科研成果。事實上，早在9年前該集團就已經推出了主打TX Active的凈霾水泥系列產品。意大利水泥集團建筑物料研發(fā)部經理洛貝塔·阿爾法尼（Roberta Alfani）告訴南方周末，TX Active的研發(fā)，始于1990年代初，2006年推出首款凈霾水泥產品。2014年，凈霾水泥的發(fā)明者路易治·卡薩爾（Luigi Cassar）因此獲得了號稱技術創(chuàng)新奧斯卡的“歐洲發(fā)明家大獎”提名。

2降霾效果可達64%？

據洛貝塔·阿爾法尼介紹，光催化作用類似于光合作用，在自然光或人造光的作用下，光觸媒（主要是二氧化鈦）可引發(fā)強烈的氧化反應，將有害的有機或無機物質轉化為無害化合物。換言之，光催化作用加速了氧化分解有害物質的過程，避免其發(fā)生積聚。根據意大利水泥集團提供的資料，實驗室及實地監(jiān)測顯示，TX Active可有效分解氮氧化物、硫氧化物等多種空氣污染物。而水泥可作為TX Active作用的有效支持，因為水泥本身就具有良好的吸收污染物的能力。

意大利水泥集團的實驗人員展示凈霾水泥的有效成分。
 

首個TX Active應用案例可上溯至1996年，當時為慶祝千禧年而建的羅馬仁慈天主教堂（Dives in Misericordia），就采用了含有TX Active的水泥產品。使用初衷只是保持建筑表面的潔白如新，而在應用過程中，研發(fā)人員發(fā)現其對于吸收空氣污染物也有效，于是繼續(xù)深入研究。

首款凈霾水泥產品推出后，意大利水泥集團的科研人員在意大利貝爾加莫市的一條街道上進行了實驗監(jiān)測，為期兩年。對鋪上凈霾水泥磚的區(qū)域和同路段的瀝青路面進行比較后，顯示TX Active可減少40%的空氣污染。而在羅馬市中心一條隧道的實驗也表明，使用凈霾水泥的隧道內，空氣污染物降低了51%-64%。早在2007年，《紐約時報》就對凈霾水泥進行了報道。次年《時代》周刊評選的50項年度最佳發(fā)明中，凈霾水泥位列第37位。諸多媒體將之作為環(huán)保新發(fā)明，但也有針對其實際功效的質疑聲。美國加州大學一名環(huán)境科學家在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就表示：“在少數案例中可能確實有效，但恐怕難以真正治理污染問題。”而發(fā)明者卡薩爾2014年在接受柏林記者采訪時則認為，功效不高在于使用凈霾水泥的建筑太少。

3中國無人問津

近年來，意大利主館設計師米開勒·莫烈在中國業(yè)務交流頻繁。“我常擔心城市擴張過快，會將中國過去幾千年創(chuàng)造的美破壞殆盡，有必要在城市建筑中引入更多環(huán)保元素。”

自2014年起，中國市場也陸續(xù)有類似建材產品問世。然而市場對于此類產品的反應并不算熱烈，業(yè)內人士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更多持審慎態(tài)度。

意大利水泥集團在中國駐有銷售代表。不過，雖然已經與北京、上海的科研院所有過接觸和推介，凈霾水泥在中國市場推廣卻頗為緩慢。該集團駐中國代表李燕告訴南方周末，透明水泥等其他產品在中國更受歡迎，而吸霾產品則由于效果并非立竿見影，較少受到關注，而且國內開發(fā)商認為前期投入成本過高。

根據意大利水泥集團提供的資料，凈霾水泥的成本因光觸媒涂層厚度及建筑造型而異，相對于傳統(tǒng)水泥，每平方米的成本會增加2歐元至30歐元不等。

“單靠水泥就可以去除霧霾？”河北建設集團有限公司中山分公司副總經理王偉表示懷疑，他看過類似報道，但短期內并不會考慮使用這種新型建材。“如果成本增加不多，在霧霾嚴重的北方地區(qū)可能會有開發(fā)商為了增加賣點而使用，在南方霧霾不嚴重，沒什么賣點。”

而廣州某大型房地產公司副總經理則表示從來沒聽說過類似產品，他直言：“除非要維護品牌形象的公司，一般公司都不會考慮沒有直接效益的建材。國內雖然有綠色建筑設計規(guī)范，但沒有要求用這種材料，用這種材料對申報綠色建筑也沒有幫助。”意大利位于陽光燦爛的地中海地區(qū)。華東理工大學化工學院教授韓一帆指出，光觸媒材料只在紫外光強烈時會發(fā)揮作用，而中國紫外光最強的地方如海南、昆明、拉薩等地，卻都不是霧霾嚴重的地區(qū)。

“一座城市如果只有幾棟建筑采用，顯然不可能改變空氣質量。如果都用，小城市工業(yè)少、人少，沒必要。而如上海這樣的大城市，結論誰敢說？”韓一帆表示，沒有相關實驗數據，凈霾水泥的功效難定。而同濟大學材料學院材料專業(yè)實驗室主任張永明表示，其目前接觸的光觸媒凈化空氣產品，主要用于室內空氣污染治理，室外空氣總量太大，僅靠外墻涂料進行清潔，從體量上看意義不大。

事實上，意大利水泥集團的凈霾水泥產品，即便問世9年來在歐美各國已有不少使用個案，但也尚未突破小范圍實驗的階段，并未達到廣泛應用。

“必須所有建筑都強制使用才有效果，是需要很長時間去檢驗的，這還牽涉到國家標準的制定，不是那么容易。作為小范圍的實驗可以，大范圍采用目前來說不現實。畢竟把霧霾產生的源頭堵住，才是治理霧霾的最好方式。”王偉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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